○逸 西
今年30岁的陈晨,长于重庆,具有山城人的火爆脾气。在小伙伴里,他是出了名的“孩子王”。父母的溺爱,和比他年长12岁的哥哥陈阳的顺从,让他从小就生活在家庭的蜜罐里。
16岁那年,他父亲因车祸去世。匪气较重的陈晨,初中刚毕业,母亲担心他走上歪路,就举家搬迁到泸州市,与正在做房地产工程的大儿子陈阳住在一起。
来泸州后,陈晨整天东游西荡。他把哥哥陈阳当“提款机”,一个星期不花上几万元,浑身不自在。
正因为陈晨花钱如流水,很快就结交了许多玩伴,经常进出各大KTV场所的慢摇吧。但是,不管玩得多疯狂,他那时都不触及底线——吸毒。
哥嫂的溺爱,朋友的抬举和奉承,让陈晨飘飘然。就在他得意忘形之时,一个晴天霹雳,将他击得粉碎。23岁那年,疼他爱他的母亲病重去世。
在他心里,母亲的死是哥哥失职。所以,他对哥哥很有成见。
但长兄为父,长嫂为母。
母亲过世后,陈阳和妻子商定,放弃生孩子的计划,让弟弟感到有家的存在。夫妻二人整日围着陈晨转。
哥嫂一番苦心,未得到陈晨理解。失去母亲的他,心里充满怨恨。
24岁生日那天,他和几位朋友相约去KTV,唱歌、喝酒,发泄内心的烦闷,他第一次尝试了k粉。
有一次,成都一个姓唐的朋友带了几个陌生人到泸州来,陈晨请他们吃饭时,听见朋友在与他们讨价还价。事后,他问朋友,原来那几个陌生人在跑“白粉”生意。朋友为了封他的口,送他10克海洛因。陈晨听说过这玩意挺厉害,包医百病。在一次重感冒中,他悄悄试了一下,灵是灵验,吸了的感觉想吐,人昏昏欲睡。他哪想到,慢慢地自己却上了瘾。仗着有钱,陈晨每天悠哉游哉要吸好几次。
冰毒让他冲昏了头脑,干出一系列令人不可思议的事。
一天深夜,陈晨吸食冰毒后,与朋友去游戏厅打抓鱼机,几个回合下来,屏幕里的动画鱼儿层出不穷。他冲出大门,打的到一个朋友家拿了一把仿真枪,折身转来,瞄准抓鱼机“嘭、嘭、嘭!”连发几枪,将游戏机打出几个大窟窿。
陈晨“发疯”的事,在同学和朋友中疯传,大家开始纷纷远离他。
第一次尝到被人冷落的滋味,陈晨心里很不好受。
2014年1月26日,在泸州一家宾馆的套房内,他与37个“朋友”集体吸食冰毒,一直闹腾到第二天早上9点过。几名警察冲进房间,将所有人带回派出所。经尿检,陈晨吸食毒品证据被锁定。待他逐渐清醒时,才知道自己闯了大祸。随后,他被送至四川省新华(绵阳)强制隔离戒毒所进行强戒。
在第二次抽血化验复检时,戒毒人员向他投来异样的眼光,议论纷纷。陈晨摸不着头脑。但班组长悄悄告诉他:“你有可能感染了HIV。”
“是什么病?”他问。
“艾滋病。”
陈晨仿佛被人猛击,脑子里一片空白,吓得周身发抖。
九曲河蜿蜒而去,灌木丛里散发出花香。
2015年1月28日,陈晨被送往四川省资阳隔离强制所“蓝莲花家园”艾滋病病毒感染者集中管理区。
川西民居风格的四合院内,鸟儿飞来飞去。
来到一个全新的环境,陈晨异常孤僻。他沉默寡言了。
第三天,一位鼻梁挂着眼镜的民警找到他,主动与他说话交流。
民警轻言细语,字字中肯。他说,能单独谈话就是朋友,陈晨内心的压力,他懂。“既然来到这里,大家人人平等,因为这里是一个大家庭,是‘艾感’戒治人员共同的家园。”
陈晨低着头,像犯了错误的孩子,不时偷瞄他一眼。为了应付这次谈话,他以“你问我点头”的方式,不冷不热地面对民警。谈话持续了一个小时。
“你要相信,我是你的倾听者。如果你愿意,随时都可以来找我。”民警又诚恳地说。
“人生或许不是我们期盼的那场宴会,但既然来了,就该跟着大家一起奔跑。”
“不管事情变得多坏,在不远的地方,你要相信总会有一些美好的事情即将到来。”
“你的人生,应该有你自己的精彩!”
经过一番坦诚交流,陈晨慢慢打开了话匣子,从自己家庭到对病情的担忧,他像找了知己,将压抑了几个月的不快和恐惧,一股脑儿地抛了出来。
事后,他才知道找他谈话交流的民警竟然是他们三大队大队长谭兵。
陈晨开始观察谭了,他对这人的一举一动,产生了兴趣。
晚上熄灯休息时,他躺在床上,目光投向窗外。凌晨2点,二楼民警办公室内,活动着谭兵忙碌的身影;第二天清晨6点,他又看见谭兵站在院子里,向其他民警安排当日工作。
谭兵像一名“钢铁战士”,战斗不停,冲锋不止。是他心灵依靠的港湾。而哥哥陈阳,则是他打开幸福之门的钥匙。
在通亲情电话时,他主动向哥哥提及自己感染了艾滋病病毒,陈阳却立马转移话题说:“你是一个男人,要有男人的担当。不要多想,好好戒毒和治疗,我们等你回家。”
他在民警和哥哥的鼓励下,慢慢地走出了“艾感”的阴影。
值得高兴的是,2016春节期间,嫂子产下一名7斤重的女婴,陈晨要为孩子打一把金锁,祝福侄女健康成长。他在接受采访时表示,自己将终身不娶。
为啥?他说:“艾滋病感染,到我为止!”(未完待续。文中劳教、戒毒人员及亲属和朋友均为化名)
作者简介
逸西(原名刘逸西),著名作家、诗人、资深媒体人。
著有诗集《放逐》《梦雪》《民主的细节》《我们的记忆》《疼痛在心》(中国首部反腐诗集)及长篇报告文学《剑门关下铁人情》《民主的碎片》《陪伴》等多部。获四川“五个一工程”奖。
曾在广西、广州、四川和中央媒体《民主与法制》等做过记者、编辑,从事新闻工作至今20多年来,在国内外采写若干有强烈反响的新闻。
责任编辑 张成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