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 西
“爸,你身体咋样?还好么?”
“好着呵,我没事。”
“姐姐寄来的毛衣,我收到了。”
“收到就好,就好……”
话筒里传来哽咽的声音。
这是四川省资阳强制隔离戒毒所专为戒毒人员每月按时安排的一次亲情电话。
来自凉山州美姑县的戒毒人员阿吉,在与父亲通完电话的瞬间,快步走出亲情通话室,眼里噙满了泪水。
爱好读书、写作和书法的阿吉,今年27岁。2010年毕业于西昌学院。他曾在校报上发表过一些小说和诗歌等文学作品,是学校文学社有名的才子。
但毕业后,他被分到木里县当特岗老师。由于阿吉在校时,交际“广泛”,认识了一帮社会朋友。在朋友的鼓动下,阿吉对待这份工作,打心眼里看不起。
于是,他到了朋友高飞开的“水”公司(设赌放高利贷)上班,一月轻轻松松挣万把块钱。
半年后,身为政府公务员的父亲知道阿吉的所作所为,坚决阻止和反对他在“水”公司鬼混,其父骂他“不务正业,整天游手好闲”。
迫于压力和父亲的声威,2011年5月,阿吉离开了“水”公司,搞起了劳务输出的事。他带着一帮打工仔,远离故乡,赴南京打工。
颇有头脑的阿吉找到用工单位谈妥工时费,他按人头计时提取费用,每人工作一小时,除去打工仔应得的报酬,阿吉每人每小时提取1元至1.5元不等。
当时,每个打工仔一天几乎要工作12小时,阿吉带工最多时达一百多号人。不薄的收入,让他喜不自禁。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同年12月,阿吉母亲病逝。
家里父亲、哥哥和姐姐,纷纷打来报丧电话,催他火速赶回。
当阿吉心慌意乱从南京赶回家时,母亲已火化。他在悲伤中,抱着母亲的骨灰盒,哭了两天两夜。
在西昌市区开“水”公司的朋友高飞,开着车子来接他出去喝酒散心。当天,阿吉喝得大醉,就向高飞诉苦,说母亲走了,自己常常整夜睡不着觉。高飞眨动着一双老鼠眼睛,低声告诉阿吉一个电话,叫他找一个叫汪楷的人。电话打过去,汪楷拿了一点东西给阿吉吃。他得知,汪给他吃的是海洛因。
阿吉上瘾后,每天要吸食,且量越来越大。一天,阿吉把买10克海洛因的钱从银行卡上给汪楷打过去,结果此人与他玩起了人间蒸发,消失得无影无踪,打电话不接,发短信不回,再打,已停机。
没办法,阿吉只好找到介绍人高飞。高飞大倒苦水,声称汪楷欠自己公司的“水”钱,想挖地三尺,也找不到人。
毒瘾发作,万蚁钻心。阿吉痛苦不堪,像一只无头苍蝇,四处乱飞。
他来到成都罗马广场一带,与凉山州来此做生意的女人一起吸毒鬼混。
2015年3月23日清晨,阿吉昏沉沉地从西昌大树子一个毒贩手里买了1克海洛因,拿回家正吸食时,被赶来的警察抓了现场,且查获未吸完的毒品及用具。
当天,阿吉就被送往西昌马坪坝强制戒毒所。两月后,又被送到四川省新华(绵阳)强制隔离戒毒所执行强戒。在血检中,发现他感染了艾滋病病毒。
同年8月11日,阿吉被转送到四川省资阳强制隔离戒毒所“蓝莲花家园”戒毒治疗。
阿吉性格孤僻,不善言语。
他来到“蓝莲花家园”九大队“更生苑”的第一天,有“艾感”戒治人员嫌弃他身上有异味,有意说话挖苦和刺激他。阿吉怒火腾腾直冒,心跳加速,两只手紧握拳头,想冲上前去,打倒对方出一口恶气。就在此时,民警朱才发突然挡在了他的面前,大声呵斥:“不许乱来!”由于朱才发的及时出现,才免去了这场“厮杀”。
当晚,阿吉就病倒了,发高烧,嘴里喊着糊话:“我要杀死你,杀死你!”
副大队长张达和朱才发吓了一跳,立即将他送到所部医院吃药、打针和输液。
待阿吉病情好转后,朱才发守在他的病床前,捏了捏他瘦弱的肩膀关切地问:“怎么样,好些了吗?”阿吉点点头,想要坐起来致谢,却十分吃力。
朱才发示意他别动,好好休息。“阿吉呵,你有什么心结?能不能给我说说,大家想办法一起解决。”看着朱才发一脸真诚,阿吉用生硬的汉语回答:“我梦见了给我吃‘粉’的人……”朱才发又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想那些了,到‘蓝莲花’来一切都会过去,也会好起来的。我相信你。”
“无论遭遇什么,你都要从跌倒中爬起来,重振旗鼓,继续保持微笑,就像从未受伤一样!”
顿时,一股暖流涌遍阿吉全身,他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都这样了,警官还相信自己,不断地给自己打气和鼓励,阿吉很感动。
在往后的日子里,阿吉像变了一个人。他每天与“更生苑”的“艾感”戒治人员朝夕相处,一起学习、生活、康复训练,让受伤的身心得以复苏。他对“更生”一词的理解,有了更深的含义。
坐在“蓝莲花家园”的屋檐下,阿吉静静地想:朱才发警官不正是门前池塘里一朵圣洁的蓝莲花吗?(未完待续。文中劳教、戒毒人员及亲属和朋友均为化名)
作者简介
逸西(原名刘逸西),著名作家、诗人、资深媒体人。
著有诗集《放逐》《梦雪》《民主的细节》《我们的记忆》《疼痛在心》(中国首部反腐诗集)及长篇报告文学《剑门关下铁人情》《民主的碎片》《陪伴》等多部。获四川“五个一工程”奖。
曾在广西、广州、四川和中央媒体《民主与法制》等做过记者、编辑,从事新闻工作至今20多年来,在国内外采写若干有强烈反响的新闻。
责任编辑 张成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