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炼 狱
第六节 寻找戒毒“迷宫” 的出口
○一部灵与肉对话的白皮书
○一部心与魔决战的血泪史
○逸 西
还有20多天，28岁的高阳强戒期满解除，但未来是什么样？出所第一件事该做什么？迷茫充斥着大脑，仿佛身处一座迷宫，找不到出口。他心烦意乱，导致长久失眠。有时，勉强浅睡，又从梦中惊醒，瞪着双眼，熬过黑夜。在出所前，成都隔离强制戒毒所五大队教导员李汉泉对高阳进行了心理疏导，让他正视自己的行为，建立诚信意识，学会选择正确的生活目标，养成良好的个人习惯。
2013年7月2日，咨询室里，散发出悠悠茶香，橙色的座椅，令人心情舒畅。李汉泉拉上窗帘，暖色系灯光，使整个房间温馨起来。有着6年吸毒史的高阳坐下后，向他娓娓道来。
高阳在家排行老二，强戒前，无任何经济来源，与退休的父母同住，由于无业，他常和朋友厮混。为筹借毒资，欺骗家人成为常态，成为名副其实的“啃老族”。
有一次，毒瘾上来了，他骗取父亲看病的救命钱，用来购买毒品。老人悲苦的脸上，全是失望。青梅竹马的妻子让他远离“毒友”回归正道，但无济于事。
为挽救高阳，妻子决定以身试“毒”。她吸一次便上了瘾，多年的夫妻感情，在毒品中破裂。最后，两人分道扬镳。
提及往事，高阳追悔莫及。
“强戒期满，我想见两个人，但怕我妈担心。”高阳啐了一口水，皱起眉头。
未染毒前，他和前妻的感情一直很好，因吸毒，两人在不同的强制隔离戒毒所进行强戒。两年来，他对她的近况杳无音讯。出所后，他想去四川女子强制隔离戒毒所看望前妻，毕竟是自己将她带进毒坑。而另一位则是曾在戒毒所共同戒毒的朋友董亮。
“除了民警，他也在一旁鼓励我，‘一定要坚持，一定要戒毒成功’。”高阳深情地说，这份情义，此生难忘。他们在戒毒路上，相互搀扶，迈过荆棘，渴望抵达回归的岸边。董亮出所后，经济状况并不好。有一次，他专程到所里来，往高阳卡上打了200元钱生活费，鼓励他安心戒毒。
高阳说：“从小到大，这是我遇到的真朋友，他真心帮助我。”
前几天，董亮给他打电话：“强戒期满时，我亲自来接你。”
李汉泉像一位知己，一边认真听，一边做笔记，同时表示理解。待高阳倾诉完内心的苦闷，他没有立即进行评价，适时掐住其要害问：“你的烦恼来自于既想去见你的前妻和朋友，又怕母亲知道伤心，是这样的吗？”
高阳点点头。
“那么，你不去见这两个人，直接回家，行不？”李汉泉又试探着问。
高阳思考一会儿，摇摇头表示，自己很想见前妻和朋友，已到非见不可的地步。
“如果这样做，又对不起我妈，让她再次失望。”高阳说，虽然自己做了错事，但母亲定期到所探视，并给予他支持，这是母亲对他戒毒不离不弃的决心。
“我知道，她不会同意，认为我对戒毒不坚决，怕受到环境影响，重走老路。”高阳长叹一口气，“我害怕她再也不管我了。”
在爱情、友情和亲情的三叉路口，高阳迷路了。
他试图想“两全齐美”，告诉母亲，出所日期推迟一天，先去见两人，再回家。
李汉泉点着头，根据高阳的表情和神态，初步判断为双趋式一般心理问题。随后，他拿出《焦虑自评量表》对其进行测试。
在“我觉得比平常容易紧张和焦虑”“我容易心里烦乱或觉得惊恐”“我觉得心跳很快”等题目中，高阳均达到最高分值。
李汉泉盯着表格，向高阳发问，如按他的办法，与两人相见，其后果如何？
高阳沉默了。
“我给你布置一个作业，你思考一下这样做可能产生的结果。”李汉泉微笑着。
从咨询室出来，高阳脑海里转动着“结果”两个字：见了想见的人，瞒住了母亲；另一种是母亲知道后，会再次刺痛她。
7月6日，高阳又一次来到咨询室，提交“作业”。
李汉泉对高阳回答的两种“结果”进行逐一分析，并一针见血地指出，“两全齐美”的办法，实际包含了欺骗行为。
“欺人即是自欺，是对自己和他人的伤害。”李汉泉希望高阳学会真诚待人，建立诚信意识。
高阳沉默了。这些年，他总是欺骗父母，欺骗他人，为此付出了沉痛的代价。
“如何做到不欺骗？”高阳向李汉泉抛出自己最想知道的答案。
李汉泉鼓励他说：“要勇于面对现实，追悔过去，也要展望未来。”他建议，将想法如实告知母亲，在征得同意后，再去见两人。
“制造一个好的开始，给家人信心，也给自己信心。”李汉泉说，回归社会，首先要彻底断绝毒友来往，给自己一个干净的环境，明确人生目标，并为之努力奋斗。
听了李汉泉的话，高阳犹如醍醐灌顶，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在第三次咨询时，高阳的心里焦虑逐渐减轻，焦虑量表评分，从原来的62分降为32分。
找到“迷宫”出口的高阳，在离所几天前，主动找到李汉泉。
“李‘医生’，我把出所日期如实告诉了我妈。”高阳说：“我心里好受多了。”
李汉泉笑了，高阳也笑了。
离所半月，高阳给李汉泉打电话说，出所当天，母亲和董亮一起来接他，三人共吃午饭，在餐桌上，他与董亮击掌为誓，共同抵制毒品。母亲感动得落泪。之后，母亲还陪他到女所探访了前妻。他懂得了如何珍惜母亲的大度和慈爱，让自己做一个诚实守信的人。他下一步打算自食其力，找回荒废多年的青春，学川菜厨艺，到外省去打工，开启自己全新的生活。
咨询室里，窗明几净，李汉泉放下电话，感到很欣慰。（未完待续。文中劳教、戒毒人员及亲属和朋友均为化名）
作者简介
逸西（原名刘逸西），著名作家、诗人、资深媒体人。
著有诗集《放逐》《梦雪》《民主的细节》《我们的记忆》《疼痛在心》及长篇报告文学《剑门关下铁人情》《民主的碎片》《陪伴》等多部。获四川“五个一工程”奖。
曾在广西、广州、四川和中央媒体《民主与法制》等做过记者、编辑。从事新闻工作至今20多年来，在国内外采写若干有强烈反响的新闻。
责任编辑 张成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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