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炼 狱
第七节 发誓戒毒:母亲还躺在火葬场
○一部灵与肉对话的白皮书
○一部心与魔决战的血泪史
○逸 西
2016年1月13日,52岁的王青解除强制隔离戒毒方式变更为社区戒毒,意味着提前56天回归社会。
王青是家中的独生子,脑壳灵活。90年代初,他在成都开了一家餐馆,自己掌勺,一年下来,收入不菲,在当地小有名气。
靠做餐饮发了迹的王青,膨胀起来,四处寻找刺激。
1996年,他开始吸食毒品。几年下来,打拼的财富在“飘飘欲仙”和“腾云驾雾”中,逐渐散尽。山穷水尽时,他狠心变卖了父母唯一的住房。
2014年3月2日,已吸毒18年的王青被收治强制隔离戒毒。几天后,多病的母亲,带着遗憾,抑郁辞世。而年过八旬的父亲又体弱多病,在当地政府的关怀下,金牛区一社区肩负起了重任,将老人安排住进了社区养老院,悉心照料。
可怜天下父母心。在养老院,老人依旧对儿子不放心,生怕饿着,冻着。每月,还从微薄的养老金里挤出500元,委托社区工作人员给儿子寄去。
得知父亲住进养老院,王青反而安心了,在成都强制隔离戒毒所开始了平静的戒毒生活。
由于行动不便,老人无法亲自到戒毒所探视儿子,于是,成戒所和社区经商量决定,固定每周二,让王青给老人打一个亲情电话,缓解他的想儿之苦。
听王青在电话里的声音,成为老人唯一的精神寄托。
2015年1月27日,儿子的亲情电话已超期3天没有打来,老人寝食不安。在担忧中,突发脑梗塞,被紧急送往医院,随即院方又下达病危通知书。
经过抢救和社区派专人的精心照料,老人转危为安。期间,社区担心影响王青戒毒,就一直将此事善意隐瞒,直到3月4日,社区居委会张主任经过深思熟虑,拨通了成戒所的电话,请民警告诉王青,其父病危。
成戒所及时批准王青探视,决定以此为契机,与社区合作,对王青展开一次联合帮教。
3月5日,恰逢元宵节,社区3位相关负责人带着证明材料来到成戒所,汇同张敏副所长和王青所属大队民警一起赶往医院。
主治医生特意嘱咐他们,老人患有严重的心脏病,两侧大脑均有脑梗阻,为避免发生意外,家属切忌不能让老人再受任何刺激。
王青听着,强忍泪水,来到病床前,轻轻拉起父亲的左手说:“爸,我回来看您了。”
听到儿子的声音,老人睁大双眼,抖动嘴唇,含混地喊着,紧紧抓住儿子的手,老泪纵横。
在社区干部和民警的劝慰下,老人的情绪渐渐平静。
王青拉着父亲的手,向老人极力解释亲情电话“迟到”的原因。原来,正值过年,戒毒人员都在给家人报平安,送祝福,由于人多,导致没有及时给父亲打电话。
临近中午,民警带着王青来到医院外的饭馆,购买食物。一路上,王青不停地说:“我爸喜欢吃甜食。”
端着热气腾腾的南瓜粥和甜烧白,王青回到病房。张敏副所长送上成戒所带来的牛奶、芝麻糊等慰问品,留下一名民警现场陪伴,大家都退出了病房,将剩下的时间留给父子两人。
王青小心端起饭盒,舀了一勺南瓜粥,放在嘴边,轻吹几下,喂进父亲嘴里。
老人流下了眼泪。
“爸,你别哭,你哭我心里更难受。”王青一边安慰父亲,一边用纸巾替他擦泪。
下午3点,该回所了。王青又一次握紧父亲的手,哽咽着说:“爸,您在这里好好养病,不要担心我,我在里面一定好好戒毒,一定戒除毒瘾。等我出来接您回家。”
看到儿子那么坚定,老人哭着,慢慢地松开了手。
坐在回所的警车上,王青告诉民警:“我妈的骨灰盒还放在火葬场里,这是我一辈子最大的遗憾。等我出去了,第一件事先找工作挣钱,安置好母亲的后事。父亲也没有好多日子了,我一定要把他陪好。”
在医院和社区的努力下,王父治疗一个多月后,病情缓解出院,重新回到了养老院,但身体每况愈下。
因担心父亲,王青逐渐开始焦躁,在所里的表现也一度出现反复。4月,他与社区工作人员通话时,甚至出言威胁。
王青在戒毒过程中出现波动,戒毒效果也受到了影响。他参加第一次诊断评估,没能达标。
但爱心在传递,情感在涌动。
王青的变化让民警们担心,因此,大队长宋建伟、副大队长邓涛等民警加大了对他的关注力度。对他所出现的反复,予以耐心细致的帮助教育;对不当言行,进行严厉的批评和纠正。同时,给他安排民警心理咨询师,对他进行数次心理疏导,增加拨打亲情电话的次数,及时了解父亲的情况。
在社区开展廉租房申请工作中,成戒所又替王青申请法律援助,由专业律师替他办理相关手续。
王青又看到了希望,情绪逐渐平复,戒毒表现也回归到正常状态。
12月,王青再次参加诊断评估时顺利达标。随后,民警为他呈报了提前解除强制隔离戒毒和变更为社区戒毒的材料。
2016年1月13日一早,王青换好衣服,给养老院打电话,准备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父亲。可就在几分钟前,老人却在上厕所时,又不慎摔倒了。
上午10点半,大队长宋建伟、副大队长邓涛带着王青赶到养老院。
王青拉起父亲的手,轻轻叫了一声:“爸,我回来了。”
看到儿子,老人眼里滚动着泪花,向在场的民警,双手合十,缓缓晃动。
通过与社区工作人员交流,民警了解到,因王青未满60周岁,还拥有劳动能力,所以无法申请低保,需找工作挣钱,而王青申请的廉租房材料已备齐并递交相关部门,等待审批,预计下半年可以参加摇号分房。
王青沉默了。直到民警问他今后有何打算,他才回过神来:“先把我爸送去医院治疗。”
王青将民警送到院门口,宋大队长仍不放心,转身又问他还有什么困难没有。
他告诉宋大队,自己目前没啥困难。父亲住进医院,他想先守在父亲身边,弥补几十年的过错,尽一个儿子的孝心。
“我爸85岁了,也不知这次能不能挺过去。等他身体好点,我再去找房子,找工作,挣点钱,不能让我妈的骨灰还躺在火葬场了!宋大队,我发誓:一定戒除毒瘾!”王青举起右手,握紧拳头说。
宋大队长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说:“谁都会遇到困难,但我们要有战胜困难的决心和勇气,要用正确的方法去解决它。戒毒靠自己,我相信你!”(未完待续。文中劳教、戒毒人员及亲属和朋友均为化名)
作者简介
逸西(原名刘逸西),著名作家、诗人、资深媒体人。
著有诗集《放逐》《梦雪》《民主的细节》《我们的记忆》《疼痛在心》及长篇报告文学《剑门关下铁人情》《民主的碎片》《陪伴》等多部。获四川“五个一工程”奖。
曾在广西、广州、四川和中央媒体《民主与法制》等做过记者、编辑。从事新闻工作至今20多年来,在国内外采写若干有强烈反响的新闻。
责任编辑 张成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