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蜕 变
第七节 “大侠”和“猴子”的转化
○一部灵与肉对话的白皮书
○一部心与魔决战的血泪史
○逸 西
玉羊捷足归栏去，大圣腾云降福来。
为给戒毒人员一个欢乐而祥和的中国年，四川省攀枝花市强制隔离戒毒所张灯结彩，喜迎2016年新春佳节。在春节文艺汇演中，全所民警和戒毒人员欢聚一堂，其乐融融，沉浸在浓浓的年味里。
台上，你方唱罢我登场。戒毒人员周立明飞舞着空袖子，很兴奋；李伟在一旁，左右摇晃，上蹿下跳。两人的小品表演，配合得天衣无缝，引来台下阵阵喝彩。二大队教育民警沈永恒看着二人组合，记忆又把他拉回到去年的仲夏。
那是一个闷热的午夜。攀枝花没有一丝风。
民警办公室里，灯火通明，烟雾弥漫。
沈永恒拿着一份资料，焦头烂额。他点燃一支香烟，猛吸两口，来回踱着步子。烟圈慢慢扩散。“啪”的一声，他将资料拍在办公桌上，抬头望向窗外，一片漆黑。
从事强戒工作3年多的沈永恒，日夜奋战在戒毒前线，教育挽回不少戒毒人员。但这次，他却碰上了两个“老大难”：一个是戒毒人员周立明，他因筹集毒资偷电线，遭触电，失去了一只胳膊，其他戒毒人员对照《神雕侠侣》里的杨过外形，为其取了一个“大侠”的绰号；而另一个则是因患小儿麻痹症，导致左腿弯曲，走路一瘸一拐的李伟，人称“猴子”。二人性格迥异。大侠像一团烈火，随时和他人发生矛盾和冲突；但猴子则像一座冰山，几乎与人零交流，几天不说一句话。
由于他们肢体残疾，遭遇过歧视的眼光和毒品的摧残，存在着很大的心理缺陷，所领导及民警特别关注二人，尽量给予他们更多的关心和帮助。
作为大侠和猴子的教育民警，沈永恒这个“师父”遇到了新问题，与两人谈话不计其数，但他们就像厕所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软硬不吃，且从不服教。
“我知道戒毒很难，但也要端正态度。”沈永恒对二人说。
“沈警官，您不用管我们，都这样子了，我们就不劳您费心了。”周立明敷衍着回答。而李伟则耷拉着脑袋，死活不吭声。
沈永恒再一次在谈话中战败。
随着“常青藤戒毒模式”的推广、实施，沈永恒每周对戒毒人员开展课堂化教育，授课内容涉及戒毒、文化、心理、卫生、康复、劳动等多个方面。
但沈永恒发现，每次上课，周立明与李伟都挪到教室的最后一排，他在台上讲，两人在台下做各种小动作，尤其是周，仿佛全身有跳蚤，一会抠耳朵，一会儿又挠头皮，全身摸遍，授课内容一点也听不进去。经观察多次，沈决定将他们安排到离自己最近的两个座位上。
一开始，两人极不耐烦，沈永恒也不放过他们。讲课时，眼睛迅速扫描课堂，然后每讲一句重点，就盯着他们，用眼神告诉对方“好好听讲”。
慢慢地，两人皮不痒了，开始注意听课了。
有一次课堂上，沈永恒向大家提问，没有一个人举手回答。他看了看身旁的大侠，微笑着说：“周立明，请你来试着回答一下。” 周表情惊愕，扭扭捏捏地站了起来，挠了挠头，回头茫然地看了看其他人，然后，又按住另一端的空袖子，紧咬着嘴唇，低头不语。
“不要紧张，你结合自己的想法回答，答错了也不要紧。”沈鼓励道。
周立明哼哼唧唧地挤出一串话，离正确答案相差十万八千里。
“很好，请坐。”沈率先为其鼓掌。
公布正确答案那一刻，周立明坐在位子上，像触电一般，瞪圆了眼睛，一脸惊讶。
在接下来的几节课里，沈永恒以类似的方法，又对猴子李伟进行授课。
从那之后，每次上课，大侠和猴子都自觉蹿到教室最前面，认真听讲，二人居然还做起了笔记。
自信和新生在他们内心，悄悄萌发了。
临近春节，一年一度的文艺汇演提上了日程，其他节目迅速进入排练阶段，唯独语言类节目迟迟未敲定。
沈永恒急得团团转，抓破了头皮，也没想出好方案。无奈之下，他召集队里的全体戒毒人员，进行简短的动员。
房间里，鸦雀无声。
沈永恒抿着嘴，面容里，透着几分焦急。
正当他准备下令解散时，一只手缓缓举了起来。
沈永恒定睛一看，好家伙，是周立明！他站起来，全体人员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他，更令人惊讶的是，李伟也跟着站了起来。
他们先低着头，突然两颗浑圆的脑袋一抬，异口同声地说：“我们想参加春节文艺汇演。”
沈永恒心中，一股莫名的感动涌了上来，喜不自禁。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两人投入到紧张的排练中，且相互纠正动作，在他们脸上露出了少有的专注。
演出结束，周立明和李伟擦着汗，像讨赏的小孩，跑到沈永恒跟前。
“沈警官，怎么样？打个分吧。”周立明笑嘻嘻地说，“师父打分天经地义。”李伟在旁边不住的点头。
“100分！”
沈永恒看见，他们在接受身体的残缺时，还能正视自己过往的错误，实属不易。
如今，大侠和猴子，天天都泡阅览室。（未完待续。文中劳教、戒毒人员及亲属和朋友均为化名）
作者简介
逸西（原名刘逸西），著名作家、诗人、资深媒体人。
著有诗集《放逐》《梦雪》《民主的细节》《我们的记忆》《疼痛在心》及长篇报告文学《剑门关下铁人情》《民主的碎片》《陪伴》等多部。获四川“五个一工程”奖。
曾在广西、广州、四川和中央媒体《民主与法制》等做过记者、编辑。从事新闻工作至今20多年来，在国内外采写若干有强烈反响的新闻。
责任编辑 张成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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